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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色列农村给羊挤奶,是怎样一种奇异的体验(3)

2017-09-07 08:54:06    第一财经APP  参与评论()人

“哈罗——”她大声招呼我,举举手里的笤帚,像宣誓一样,“我们就要同山羊斗争了喂。”

挤奶棚的墙刷成湿嗒嗒的天蓝色,到处是塑料桶,装着成色饱满的燕麦。四面墙中有两面是挤奶操作台,过一小会儿,羊群就要上这来接受乳房按摩。台下挂着仪器和半透明的管子,坡形的屋顶上垂着一个个大铁钩。农庄的大牧羊犬“约书亚”趴在地上,百无聊赖地东看西看。智商不高是全球牧羊犬的通病,幸运的是,约书亚的情绪还很不稳定,所以,它成了农庄里最孤独的一个,冷柜和厨房之间那一窝凶悍的小野猫都比它讨人喜欢。我看见墙上贴着英语写的警告,比较文雅的翻译是:狗非宠物!不得狎亵!

“曾经有人被约书亚咬伤吗?”我看着它,保持人畜之间的距离。

“约书亚不识字,”萨拉说,“它只咬那些企图告诉它‘你是个畜生’的家伙。”

约书亚晃了晃脑袋。我喝掉了咖啡,拿起桌上的塑料水壶续水,这把壶生得大腹便便,壶嘴是几个针眼,出来的水柱刚好能一滴不漏地流进杯子。门外陡然响起了踢踢踏踏的声音,然后是铁梯被杂乱的脚步踩中的噔噔声。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年轻人快步冲了进来,跳上操作台,拉开角上的小门。我看到一张长着白眉的羊侧脸,两只犄角像是顶部被砸了一下的哥特尖塔,它显然轻车熟路,一进门就直奔入操作台的尽里头,脖子往靠窗槽子的豁口嵌了进去,咣当一响,闩子自动掉了下来卡住了羊颈。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也跟着进来了。在美食的煽惑下,所有羊都亮出了它们的屁股,袋状的乳房犹如礼拜堂的悬灯一样吊在两根后腿之间。萨拉手脚飞快,将垂在栏杆上的吸奶器唰唰两下塞了上去,仪表屏立刻亮了起来,螺旋状的皮管里有白色的液沫嗖嗖地飞舞。

这般奇异的交响曲,一生听一次显然是不够的。这里站着一群背对观众、身着粗毛呢子礼服的指挥,各自揣着各自的珍器,吸奶器托住它们,一张一弛地嘬出了汩汩的匀速节拍,又被一圈圈的皮管接住,转化为沙球晃动似的嘘嘘声、沙沙声、溜溜声;具象化的乐符在管道里快走似飞梭,音道之中白墨四溅,一个个仪表板组成了宏大的弦乐队伍,亮红的数字此起彼落。山羊的身体像空调室外机一样散发着热气,二十张嘴齐刷刷地运动,竟然汇出了男子唱诗班一般嗡嗡的人声,跟着节奏一起默默嗫嚅。它们每天就等待着两次短促的狂欢,因而此时,好像所有的血都随闩子的一卡之后而聚到头部,支援这无法分辨的低吟;它们专注的疯狂可以和赛马一比,琼浆头也不回地从它们的体内流走;这些全力以赴的指挥家和唱诗员,在收住最后一个音后连硬领都湿了个尽透,肚子下面却一阵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