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斌：宏观经济已经处在景气阶段的下半场

张斌

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高级研究员

对于当前的宏观经济形势，我的看法是，我们把目前包括未来的一两个季度划分在偏景气的阶段，已经不是左侧爬坡的阶段，而是高峰期已经过去，到了下半场，当前整个景气程度比较高。目前，周期这个词的频率特别高，有人讲库存周期、短周期，也有人会讲偏中长期、生产周期。如果看中国主要的宏观经济数据，可以看到有两种类型：

一种是周期性变化，有一个周而复始的变化轨迹，从轨迹中能看到很多变量。要研究周期问题，最值得看的第一条线是70个城市房价同比变化，这条线最平滑，几乎是完美的周期。除了这个之外，如果看真实利率、库存、货币和其他的，能够看到在过去十多年宏观经济运行过程中，有一个平均40个月左右的周期性运动。

另一种我们看到不是所有变量都是周期主导的，例如，如果看工业增加值、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它很强的是趋势主导，周期性相比于它的趋势性来说没那么重要。

事实上，目前为止，我们对为什么会有平均四十个月时长时短的一个周而复始的变化轨迹，经济学还没有形成非常合理的解释。我认为，当前能够观察到这种现象，但没有很好的理由能够解释这种现象，基于过去周期性现象的观察，其实能够帮助我们对未来的变化做出一些判断和预测。这轮周期什么时候开始？2015年1、2季度是底部，不管是物价还是生产、房价很多指标，这前后有一些关系。在这之后，先是房地产销售、汽车销售这些强周期行业的销售快速上涨，再往后是房地产的价格，包括房地产的开工面积，再往后就是看到库存，一个挨着一个上涨，有些变量是2015年2季度开始起来的，有些是3、4季度开始起来的，无论如何，最迟是2016年1季度，一个一个起来。如果观察销售变量，可以看到，到2016年3、4季度，很多变量增速高点已经达到。比如，房价销售到了2017年已经开始往下走， 2017年之后汽车销售也是往下走，但价格还是在高的位置上，销售即便往下增速并不低，在一个高的价格水平上。整体来说，整个生产利润在今年季度的数据非常好看。但是因为前期销售的变量已经开始调头往下走，那价格也会有变化。

所以，我们现在进入2季度之后一定是很多高点过去之后，经济指标慢慢往下走。即便往下走，是从山峰往下走，我们还在很高的位置上，企业的日子不会难过。销售增速和价格水平、利润都还不错，比较困难的时候可能会到明年年中，整个2017年即便往下走，日子不会太难过，包括到3、4季，真正可能不大好过的日子是在明年的。

对于未来经济所面临的挑战和机遇，从产业的角度来讲，中国经济增长未来中长期将面临的瓶颈问题。众所周知，经济的发展过程其实是一个打破经济增长瓶颈的过程。如果在不同的发展阶段最大的发展瓶颈被打破，那么某一段时间的增长速度就能够保持在一定水平上。之后到新的发展阶段，如果能不断打破面临的新的增长瓶颈，那经济增长速度就能够保持持续改善。那么中国经济增长瓶颈在哪？从大的产业角度来看，可以划分成工业部门、服务业部门，先不谈农业部门。我们谈产业升级的时候，都是在谈论工业部门的产业升级，这在经济发展的初级阶段、中级阶段，进入高收入之前非常重要。工业部门的产业升级、深入彻底的工业化过程是对收入增长最重要的部分，能把这个部分做好，那么离高收入国家就不太远了。仅从这部分变化来看，我是很乐观的，因为从现在多方面的证据看，中国的产业升级情况进展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好得多。

我们可以看几方面的数据，比如，首先是中国现在的研发投入在整个GDP的占比，比一般的OECD、经合组织国家平均水平要高。看过去几年中国的专利增长数量，如果人们不相信中国的专利，认为中国专利是假的，那么人们需要了解中国在美国注册的专利数量，其增长速度要高于在中国本土注册的增长速度。发明专利里面的占比的提高可能比较抽象，如果要看更具体一些的，能够看到近几年比较明显的是从手机到汽车的国产品牌增长速度非常快，中国的手机、中国的汽车也能做出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性价比。简单的汽车需要一万多个部件，不是某一个行业就能做的，这其实是整体装备配套能力的问题，能把一个汽车做成一个有国际竞争力的汽车，是对国家工业能力水平的肯定。汽车跟火箭不一样，能把火箭做的非常好不一定能代表该国家工业水平很高，但是汽车做到很高的水平就不一样了，中国制造业产业升级其实做的不错。虽然大家会担心，如很多企业在破产、跑路、转移到国外这些问题，这是一个优胜劣汰过程中一个很难又必须的部分，过去几年整个工业部门产业集成度在快速提升，大量效益低的企业都被淘汰，这也是一个效率提升的过程。这一系列的证据让我对中国工业部门的产业升级比较有信心。

但我们工业产业升级做好了中国经济未必就一定好。这是因为收入增长的越多人的需求偏好是会发生变化的。人的需求增长越多，在工业品方面的支出就会越低，对越来越多工业品的消费会慢慢饱和。现在矛盾最突出的是人力资本密集型的服务业。所谓经济结构转型，不是所有的增长都会比GDP增长速度快，事实上很多大部分劳动型的服务业都比GDP增长慢。现在供求缺口增长最有潜力的是人力资本密集型的服务业，这其实也是在我们日常生活中觉得最头痛的问题，如孩子上学的问题，老人看病的问题，住房问题。住房是一个公共服务的问题，这些服务有一部分是由政府来提供的，而且很多只能由政府来提供。包括很多公共基础设施，有一些可以由私人部门来提供，但是目前为止中国大部分的基础设施都是由事业单位提供。

我所说的瓶颈就是这个部分，现在我们的人力资本密集型服务面临很大的瓶颈，瓶颈来自于两个地方：第一个是公共部门不作为；还有一个是私人部门做不了，存在过度的管制政策，私人部门没有办法在里面有充分的涉入跟发挥。对于这些问题的解决，我没那么乐观，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因为这背后是很深的观念的东西，很难改。可能需要一代人到两代人，等到80后、90后这些问题可能会慢慢解决。无论如何，我对中国进入高收入国家不报怀疑态度，只是时间早晚的事，高收入国家的门槛没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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