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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旅小镇做当代艺术,不差钱的乌镇下了怎样一盘棋?

2019-04-10 09:21:09    第一财经  参与评论()人

在文旅小镇做当代艺术,不差钱的乌镇下了怎样一盘棋?

戏剧节举办到第六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开到第五次,在乌镇重启当代艺术展也成了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乌镇身上的不只是江南水乡的标签,也是全球化的缩影。

三年前,木心美术馆竣工后不久,乌镇宣布将触角伸向当代艺术。改造东栅、西栅,又将北栅丝厂打造成艺术空间。首届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从无到有,倾向于创造品牌效应。

首届展览的艺术家阵容堪称梦幻,诸如奥拉维尔·埃里亚松、弗洛伦泰因·霍夫曼、荒木经惟等,策展人冯博一向第一财经坦言,首届强调利用甚至消费这些大咖的资源为艺术展创牌子:“就是让大家知道在戏剧节、世界互联网大会之后,乌镇开始做当代艺术了。”从最终的反馈来看,他们实现了诉求。

第二届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从3月31日持续至6月30日。来自全球23个国家和地区的艺术家参展,共九十件作品在西栅景区、北栅丝厂、北栅粮仓展出,其中三分之一的展品针对展览主题以及乌镇人文环境而创作。

除了著名的妹岛和世、安尼施·卡普尔等,乌镇还邀请了当代艺术领域目前活跃、前卫的创作者,覆盖南美、北欧、东南亚等地区,为展览提供国际化视野,作为主办方的文化乌镇给予艺术家充分的创作自由和奢侈的展示空间。

乌镇毗邻上海与杭州,艺术活动与美术馆形态已经非常丰富,在激烈的竞争和纷繁复杂的展览当中,乌镇需要在当代艺术领域中寻找属于它的坐标和位置。

冯博一说,当下流行的许多展览,大众觉得太好了,艺术圈认为很差。在大众趣味和专业鉴赏之间寻找恰当尺度非常困难,他们尽力而为。

雅俗共赏

跨圈层的对话和碰撞,将成为乌镇艺术展上的寻常样本。同时欣赏一部艺术装置的观众,可能是休闲旅游的都市白领,乌镇当地居民,也可能是艺术爱好者、从业者。那些陈列在乌镇各个角落的艺术作品,随时等待遭遇各种类型的观众。

不同于美术馆、画廊、博览会等艺术机构的展览,观众是谁,他的兴趣是什么,一直是乌镇艺术展策展团队需要思考的问题。

与同样以文化为指引的戏剧节相比,一个是为期十天的嘉年华,一个是持续三个月的展览,如果说戏剧节更多吸引了文艺青年为主的戏剧爱好者,艺术展需要面对的是复杂多元的观众。

冯博一认为,展览是给人看的,而观众群如此不同,感受的深度和程度也有所差异,展览的责任是相对充分地将信息传达出来,让不同圈层的观众都能被作品所感染。通俗而言,要“好看”。

“我们希望它雅俗共赏,既能够让来乌镇旅游的观众感受艺术的特殊魅力,同时也要考虑从业人士、艺术家、艺术爱好者的需求。”

他们的解决方案是提供更加丰富的当代艺术的表达方式,拓展当代艺术的边界意识。声音、气味、影像装置、交互设计、行为艺术、网络艺术……传统的和前沿的艺术品共同指向一个主题:“时间开始了。”通过展览,表达对变动的世界局势和社会转型的观察和思考。

站在过去与未来的时间拐点上,策展方希望提示一些问题,给人的惯性思维和审美带来触动,不仅仅是好看和炫酷。“当代艺术展最大的特点是带有知识分子的思考和质疑,揭露和批判,而不是唯美,唯美是艳俗艺术。”冯博一说。

拒绝“搭台唱戏”

一位艺术家以“乌镇艺术展是商业展览”拒绝了策展团队的邀约。与这位艺术家持相似观点的人不在少数,在文旅小镇做当代艺术,经济搭台,文化唱戏,利用大师作品达到盈利目的成为畅行的商业逻辑。尤其是国内当下民营美术馆中,流行迅速生效的网红展的时候,乌镇的选择被艺术圈密切关注着。

第一次到乌镇考察场地的时候,艺术家王鲁彦觉得有些困惑,乌镇是美丽的水乡古镇,但在这里实现当代艺术的思考和实践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当代艺术展览更多发生在美术馆、艺术中心、画廊等艺术空间,乌镇,作为一个旅游目的地如何与当代艺术发生关系,对艺术家本人也提出了挑战。

王鲁彦尝试在开放的公共空间做一个在封闭空间的作品,一方面,它能够与乌镇西栅露天影院发生关系,同时还能够和相邻的作品展开对话,甚至形成对峙。

在西栅露天影院空阔的场地中,他将地下六十块灰砖取出,替换成与灰砖同样大小的小型玻璃盒子,装置中摆放着数量不等的模型小人。这一展品过于隐形而不易察觉,观众的目光将迅速被同属一个场地的另一件作品吸引——安尼施·卡普尔的《双眩》。

《双眩》是西栅展品中“流量”最多的展品,每天吸引着游客驻足拍照。两面不锈钢曲面的镜像,容纳江南水乡斑驳墙面和如织游人,倒置、正向的镜面,反射出的虚像向无限深处展开。

在文旅小镇做当代艺术,不差钱的乌镇下了怎样一盘棋?

展览注重与观众的交互设计,使观众能够与建筑设计、图像传播、大数据等专业议题展开互动。在新开辟的展览场地北栅粮仓中,墨西哥艺术家拉斐尔的《识别》吸引观众互动,成为展品的组成部分。

观众进入空间后,系统自动识别人脸,通过算法分成两类,左侧是面部特征最不相似的人,右侧是最相似的人。观众通过人脸识别感受大数据的普遍存在。它所涉及的问题包括自由与隐私的边界。冯博一认为,《识别》提示出警觉的同时,非常有趣。

一些展品更多体现了与乌镇人文环境的关联。气味艺术家西塞尔·图拉斯通过与乌镇居民交流和实地调研方式,捕捉乌镇的老气味,再通过实验室合成,使这些老气味附着在乌镇的老物件上和3D打印的模型上,进而通过嗅觉唤醒和保存人们对过往的回忆。声音艺术家雅娜·文德伦通过探测器收集乌镇水下的声音,将人们对自然的认知从地上扩展到水下,在幽暗的空间中聆听日常生活中无法获得的自然之声,她们的艺术品旨在探索拓展人们的感官体验和思维边界。

又一个乌镇模式?

三十年的策展生涯中,独立策展人冯博一和不同的机构打过交道,他认为乌镇举办艺术展“条件充分”,且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力度支持,这是其他艺术机构难以匹敌之处。在他看来,目前当代艺术的困境中,一种是主办方想做高质量的展览但是苦于没钱,另一种美其名曰艺术介入乡村,实质却是利用资源“祸害人”。

所谓条件充分是指乌镇水乡特色和作为旅游胜地的知名度,优于国内一般旅游景点的管理和业态,与此同时,能够为展览提供雄厚的资金支持,第二届乌镇艺术展的成本为一千多万元,能够保证展览不需要过多为“流量”考虑。

冯博一他们感慨的是乌镇能够不惜成本地满足艺术家的需求,这种成本不仅仅关于金钱,也包括人力和技术的配合,布展过程中,艺术家们反复提出各种严苛要求,譬如以摄影的色彩规格要求影像作品,不断调整他们的方案,乌镇全力配合。

在文旅小镇做当代艺术,不差钱的乌镇下了怎样一盘棋?

文化+旅游的模式,乌镇进行了超前的探索,背后的操盘手,文化乌镇董事长陈向宏在为展览写的序言中引用黑格尔的话:“一个深广的心灵,总是把兴趣的领域推广到无数事物上去。”乌镇虽小,但有“巨心”,陈向宏从未安于只做好一个江南水镇,而是“以艺术之名,兴乌镇之实”。冯博一记得,陈向宏说他“不算小账”,经济搭台、文化唱戏的事儿,他绝不做。

问题的关键在于陈向宏。冯博一以深圳华侨城为例,前董事长任克雷曾经把当代艺术做得风生水起,他卸任后,当代艺术在华侨城慢慢萎缩,放到乌镇,多年后,陈向宏的继任者是否还能够秉持这样的情怀和心态,没有人知道。

对于乌镇当代艺术的未来,冯博一仍然抱有乐观的态度,他的依据是拥有百年历史的威尼斯双年展,以及在二战废墟中诞生的卡塞尔文献展,在初创时期,没有人意识到他们能够持续办展直至今日。在日本,越后妻友的创始人北川富朗创立了一种展览模式,并逐渐影响了中国。乌镇在旅游方面形成了它的模式,戏剧节用了六年时间不断扩大国际影响力,当代艺术的“乌镇模式”未必没有建立的可能。

参展艺术家利亚姆·杨说,在历史悠久的地方谈论未来最好不过了。乌镇运营团队在戏剧节之后,又一次将“未来”纳入激励机制,第二届艺术展效仿艺术节设立了青年单元,更加显现出乌镇介入艺术生态的野心,它希望能够展示一些先锋和未来感的作品,为当代艺术开辟新的方向,以新的视觉语言对当下作出新的表达。

一个好的展览能够反映当代艺术的生态,通过作品提出问题,但更牛的展览能够预测未来。乌镇当代艺术邀请展有这样的野心,但未来有诸多不确定因素。“艺术展览是一件烧钱的事儿,它的持续性会受到经济环境的影响,经济情况不好的时候,最先砍掉的就是文化和艺术,如果当生存都成问题了,还谈什么艺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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