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经济频道首页 > 经济要闻 > 正文

朱伟谈王安忆:她是一个马拉松选手,越跑越好

2018-06-07 09:13:46    第一财经APP  参与评论()人

王安忆写欧阳端丽为一天八角钱菜金发愁,我记得母亲那时培养我管家记账时候,每天的菜金只有五角。那时我父亲的工资也就是五十多元,加上姐姐哥哥的贴补,养活一大家人。当然,我们是市民,端丽原是住花园洋房的。王安忆的描写:“过去,她生活就像在吃一个奶油话梅,含在嘴里,轻轻地咬一点儿,再含上半天,细细品味,每一分钟都有很多的味道。而如今,生活就像她正吃着的这碗冷泡饭,她大口大口咽下去,不去体味,只求肚子不饿,只求把这一顿赶紧打发过去。”上海女孩喜欢含话梅。

王安忆写的是“文革”将资本家财富清零后,与平民拉到一样层面,逼迫脱胎换骨。五十年代后,其实是一次比一次彻底地向“工农兵拉齐”,消灭剥削阶级、人上人。端丽原来是定做考究衣服,胸围差一寸,都会为线条懊悔半天的。现在没有了存款,退到柴米油盐生存的底线,作为大媳妇,要成为这个家里里外外的支撑,先是将家具、衣服送到旧货店换钱,这是“文革”中曾有产者共同的选择,我奶奶就把自己睡觉的红木雕花床都廉价卖掉了。那时的曾有产阶级,都惊醒到,原来曾追求过的所有东西都是不实惠的,吃到肚子里的才实惠。这就是生存的底线。廉价变卖东西不是办法,端丽就只能变自己为佣人,先帮着看孩子,再央求着进了里弄工厂,绕半导体收音机上的线圈。这是当时的典型工作,半导体收音机是上海的标志性产品之一。

一进里弄工厂,端丽就将自己投入了贫民集体。在这个集体里她获得了什么呢?首先,相对被资产培养成的一家无能、无用的人,她成了有用的人,重新获得了自尊。这自尊与原来的傲然高贵截然不同,但她却在艰辛中成了一家老少的保护人,也油然而生一种骄傲。其次,她洗去了身份,大学文凭等都变得毫无意义,不再关心与生计无关事,在贫民集体中,感觉变粗糙后,简单的劳动使人变得简单,很容易也就有了简单的欢乐。再次,到了生活底线,就知道了“做人不可太软,要凶”、“就像上班挤汽车,越是让越是上不去,得横性命挤”这样的生活哲学。凶本用来说“野蛮人”的,但软弱就没法在最底线生存了。老阿姨们告诉她的真理是——“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这就什么都不用畏惧了。这就是被改造的过程。这篇小说的好处是,并不简单表达被改造的痛苦,反倒是被塑造得五味杂陈,这才是最深刻、真实的悲剧感。

相关报道:

    404 提示信息
    404

    您访问的页面找不回来了!

    返回首页
      您感兴趣的信息加载中...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