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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这一年,张艺谋一直没让自己闲着,完成了至少三件事:执导平昌冬奥会闭幕式上的“北京八分钟”,拍摄古装新片《影》,筹备《对话·寓言2047》第二季的演出。
十年前,他是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总导演,筹备开幕式期间拍了《满城尽带黄金甲》,又去美国执导歌剧《秦始皇》。一年当中完成几个大型项目,对他来说极为寻常:“你可以做一个纯粹的电影导演,可以三年磨一剑,但是我愿意让自己忙一些,我的同代人都是工人,都退休了,我还有幸成为一个导演,可以做一些创造性的工作,所以就别散步了,能跑就跑,只要身体允许,多做一些事情,不要在意好和坏。”
张艺谋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和十年前一样,他依旧精力充沛,每天到凌晨才收工,头脑风暴时三分钟一个点子,一口茶的功夫又推翻重来,跟着他干活的人苦不堪言。《对话·寓言2047》第二季的新闻发布会上,从执行导演到视觉总监纷纷倒苦水,每个人争相比拼谁更能扛住总导演张艺谋不留情面的责难。张艺谋一笑,脸上的褶子更深了,他愈发消瘦,颧骨瘦得凸出,仔细想来他已经是68岁,步入暮年的老人了。
“导演精力太充沛了,我们年轻人都熬不过他。”《对话·寓言2047》的执行导演何璐璐是八零后,她告诉第一财经,过去这两年大半夜经常接到张艺谋的电话轰炸,一打就是一个小时:“我看你这个,无聊!是不是没招了?他先是把你弄的东西说得一文不值,然后再给你点儿信心。”
由别克出品的《对话·寓言2047》,被定义为“观念演出”。它区别于人们对舞台艺术的惯性想象,演出由几个七八分钟的小篇章组成,每个篇章都将最前沿的科技和最古老的民俗并置,产生碰撞和对话,借由两者的互动探讨人类文明与科技的关系。
这台演出几乎不像张艺谋的作品。摒弃炫目的舞台灯光,某些篇章只有一到两个人。它不为愉悦观众,甚至不期待待观众掌声。张艺谋希望观众在获得当下的感官享受之外,能够得到一些额外的思考。“7、8分钟,除了想在舞台上呈现美,新鲜、好看之外,还能让观众有所触动。”
“我们不提供答案。”张艺谋说:“我跟大家一样,没有更多深邃的想法,今天人和科技的关系那么密切,但我觉得有很多值得反思的东西。就说手机吧,我有三个孩子,搞不好都是低头族。现在中国人根本不好好看节目,一个节目一出来,手机全部都拿出来,到底是手机看还是你看?菜上来,全部拍一遍,到底是手机吃还是你吃?今天科技如此发达,影响我们的生活习惯,我老觉得科技是双刃剑,这给我们提供了很多创作空间。”
张艺谋的“黑镜”
张艺谋喜欢英剧《黑镜》。和《黑镜》一样,《对话·寓言2047》有时会让观众沉浸在压抑、痛苦的情绪之中,舞台极简、黑白、冷峻,当团队提出尝试彩色灯光时,张艺谋坚决反对。他说,这不是一台晚会,也拒绝使用烟雾机。
发布会现场,第二季中的篇章《神鼓·影》进行排演,张艺谋现场又提了一些修改意见,他希望机械臂的运动能够更凌厉一些:“像《西部世界》里那样。”这段演出由台湾演出团体“优人神鼓”、现代舞舞者李宇、机械臂共同完成,舞台一侧是“优人神鼓”如禅定中击鼓,来自远古的声响宁静而充满力量,舞台中央是舞者与机械臂共舞,一静一动,光影共舞,人与机械从一开始的和谐共处,到后来人被机械臂所控制,方寸大乱,而鼓声如常。
对于人工智能,张艺谋一直保持着谨慎乐观,这种乐观建立在他相信人最终能够掌控机器的基础上,他始终相信人是主宰。虽然《对话·寓言2047》网罗了全球最顶尖的科技团队与科技设备,但张艺谋仍然坚持认为人表现得比机械更好:“科技比人精准,但人比科技灵活能动,人的每一次表演都不一样。”
张艺谋想让人们看到“人”的存在。76岁的织布老人吴书香,坐在台上七八分钟,织布机发出单调枯燥的声音,舞台正中央,一位西方现代舞者和装置互动。一位唱蒙古长调的老人,声音微弱,甚至有不少瑕疵。唱呼麦的歌者,每次登台都发出不一样频次的声音,无法精准控制。张艺谋说:“呼麦是草原上自由的音乐,它随着天气、风和阳光改变,是微妙而千变万化的,如果它都编辑好了就不是呼麦了,而是机器麦。所以,最有意思的还是人。”
没有浓油重彩的舞美,没有人海战术,但这个舞台仍然有张艺谋鲜明的烙印。除了展现当代科技趋势,也把濒临灭绝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搬上舞台,希望被更多当代观众看到。
张艺谋是陕西人,早年在《秋菊打官司》、《活着》里面多次使用碗碗腔为影片配乐,为筹备演出,他们又找到了当年唱碗碗腔的老爷子。他们要把上千年的中国传统文化搬到舞台,即便舞台本身就是对民俗表演形式的破坏。但何璐璐觉得,“我们不能不去做,你不知道你还能够看多久,它们有几千年的生命,不应该消亡。”
《对话·寓言2047》第一季结束在上海、杭州、广州的全国巡演。第二季经过全新编排,加入狩猎时代的祭曲“八部合音”、壮族坡芽歌书、藏族扎木年等民俗艺术,还有来自德国、美国等科技团队呈现的最新装置艺术,6月12日在北京国家大剧院首演后,将巡演至天津、山西、南京等地。
常常是悬崖,又下去了
张艺谋时常有自我颠覆之举,而每一次自我颠覆都伴随着如潮的骂声。
在大多数人心中,这个曾经拿到柏林金熊奖,戛纳评委会大奖,两度威尼斯金狮奖的导演应当是永远立于神坛之上,永远生产佳作的艺术家。然而《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活着》之后,他尝试过歌舞片、拍过喜剧、生活流,接着由《英雄》开启了国产电影商业大片的时代。他的影片里有着质朴的根植于民族与土地的情感,又有虚无缥缈的形式感十足的意象,他开始被列为发挥不稳定的导演行列,他的每一次曝光,都意味着更大的声讨。
“我们第一季的演出基本没什么人骂,就像《红高粱》是我的第一部电影,基本没人骂,现在拍电影骂的就很多了。”张艺谋坦然地说,“我是一个不爱惜羽毛的人,所以我的作品呈现四分五裂的局面。当然我也可以换一个思维,精心打造自己的姿态,让自己的作品呈现出一种总体的流向,保持它的样子,让自己感觉很完整。但我不太愿意这样。”最近有消息传出,他加盟欢喜传媒,即将在未来六年拍摄三部网剧。
张艺谋觉得,他们这一代在过去的环境中长大,一直伴随着压力和限制,因此他在创作上常常渴望一种不安分:“希望能尽全力去扭动一下自己的身体。所以,常常就是悬崖,又下去了。选择题材有意让它随意一点,不想太多,不要考虑后果。今天感兴趣,今天就干,也可能明天变心了,就再说。所以,我的作品呈现出了各种可能性,有人觉得不值,有人觉得草率,我自己很愉快,任何事情我都很努力,哪怕别人说这是垃圾,我努力地做我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也是这样的创作让我跨了很多界,做了很多不同的事情。”
好莱坞同辈的导演斯皮尔伯格拍出了青少年向的《头号玩家》,张艺谋自己也很喜欢。然而在电影创作上,他说他不会刻意迎合年轻人:“屈从没有用,代沟是自然的,你有意识去模仿他们,讨他们欢心是徒劳的。做好自己,你要自信,电影是关于人的故事,我们看那么多故事,难道仅仅是自己熟知的故事才有共鸣吗?喜欢那么多外国电影,各类题材,难道是自己生存的环境才有共鸣吗?不是。所以,好故事、好感情、好人物,相信所有人都喜欢,它能够跨越代沟、国家、种族、文化。”
从目前流出的剧照来看,今年暑期档即将上映的《影》,同样也是一部看上去和他此前创作风格迥异的影片,剔除浓油重彩,只剩下黑白色的水墨氤氲。
张艺谋已经计划好,下一部电影拍摄关于电影的故事:“电影历史一百多年,现在的90后、00后估计都不知道胶片为何物,没拿手摸过。”而关于《对话·寓言2047》里的2047年,事实上他无法展望:“今天科技的发展已经不是我们可以预期的速度。即便我能活到那一天,也基本说不出话来了,现在只是过好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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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