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企业开始备战了么？贸易战阴云下制造业众生相(3)

中国企业开始备战了么？贸易战阴云下制造业众生相

洪宇涵 李华清

各家车企都已经将全球化采购发展到了极致

　　小公司

深夜，徐雷拖着一只硕大的行李箱走出了杭州萧山机场国际到达口。前一天，他先是乘坐航班从中东到香港，再转机飞回杭州。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让徐雷看上去非常疲惫。“外贸生意难做，”徐雷向记者谈到。

2012年，在一家大型外贸公司工作了6年后的徐雷辞职创业，经营起了一家叫做唐雎的贸易公司，主要从事汽车零部件装备制造业出口的外向型公司，“从此过上了操心天下大事的日子”徐雷这样形容自己。

“Thisisthefirstofmany，goodlucktoeveryone（希望大家好运，但这只是一个开头）。”在3月23日早晨，特朗普宣布将对中国价值高达600亿美元的商品征收惩罚性关税的几个小时后，徐雷在朋友圈内写下了这句话。

“那个时候我不在国内，但是早上起来看到这条新闻还是有点忐忑的”，徐雷向记者谈到。和大多数浙江的外贸公司一样，徐雷经营的公司主要出口方向是亚非拉等欠发达地区，少量订单发往北美和欧洲。“我目前还没去过美国，一是来自美国的大订单落不到我们这种小公司头上，二是去美国的成本也比较高。”徐雷称，来自美国的订单大概占公司业务的10%左右。

徐雷在特朗普提出加征关税的计划后也进行了研究，觉得自己公司出口的产品可能并不会在加征关税商品的范畴内，“这个事情可能对技术含量比较高的大企业影响比较大，总的来说我们做的还是比较低端的产品。”徐雷向记者展示了自己公司出口的一件样品，“这是一块刹车片，技术含量比较低，我们做这个主要还是因为中国的用工成本比较低，然后工人的熟练度比较高，对方要什么我们能够用最快的时间把产品赶出来，这个在其他国家是比较难做到的。”徐雷称，一般知名车企都不会用这种低端的刹车片，他们公司的客户主要是国外的二手车车商和维修公司，“因为便宜，所以才卖的出去，这种东西加关税没什么意思的。”但徐雷也与同行讨论过可能发生的贸易战，他向记者展示了一段聊天记录，在一个由几个外贸公司经营者建立的微信群里，多数群友都称自己公司出口美国的业务比重不高，“万一那个什么，大不了不做了。”一位群友用语音发了这段信息。

相较于加征关税带来的直接影响，徐雷们更担心的是特朗普出台计划后汇率的走势。徐雷向记者展示了一张汇率走势图，他称，美元兑人民币的贬值让小型外贸公司很受伤。“小公司都是直接用美元结算的，也不会去搞什么对冲。有时候我们和客户签合同的时候是一个汇率，等到交货结款的时候又是另一个汇率。我们本来利润就很薄，几个点的变化可能到最后成本都覆盖不了。”徐雷的公司就曾经历过这种情况，“希望局势稳定下来，贸易战不打，汇率稳定，这样我们才有生存的空间。”

　　大公司

宁波均胜电子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均胜电子”）坐落在宁波高新区的新园区内，生产汽车电子配件工厂里劳动的工人甚至来不及抬头看一眼往来参观的宾客，“没有影响，订单都是在正常生产，生产线上的工人都是倒班制的，满负荷生产来满足客户的需求。”均胜电子公共传媒部总监陈阳向记者谈到。成立于2004年的均胜电子是一家全球化的汽车零部件供应商，客户有宝马、奔驰、奥迪、大众、通用和福特等。“特朗普加征关税的这个计划都够不上我们内部讨论的议题，”普瑞均胜汽车电子有限公司首席财务官徐勇对记者的来访有些惊讶，在他看来，提出增加关税计划的特朗普并不能代表所有美国人的利益，也不会对已经完成全球化布局的均胜电子造成影响，“如果说是这个计划已经在美国议会讨论，甚至是即将实施了，那么我们会讨论一些相应的措施。美国的政坛天天都有不同的声音冒出来，这都是代表不同的利益集团。当然均胜在此前已经考虑过各种因素而进行了全球化布局，即便美国政策变动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发展。”

徐勇向记者谈到，汽车的供应链体系是全球化的一个典范，各家车企都已经将全球化采购发展到了极致，“如果美国实行贸易保护主义，禁止进口汽车零部件，美国的车企甚至很难在美国本土生产出一部完整的汽车。”徐勇称，如果特朗普的征税计划得以实施，那么最终受损的将是美国的普通消费者，“汽车是美国非常重要的一个行业，在美国，每年新车的销售量非常大。如果对汽车电子配件加征关税，车企在很难承担更换优质供应商的情况下，势必会让在美国的车企增加成本。”徐勇谈到，车企与供应商的合作往往会经过漫长的磨合，更换供应商的成本将会让车企不堪重负。

徐勇谈到，“如果加征税收的计划实施，在几乎不可能更换优质供应商的情况下，在美车企势必要承担增加的成本，而这些成本又将传导到下游，最终买单的将会是美国消费者。”

另一方面，均胜的全球化布局也规避了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的风险。“我们在泰国、南非、罗马尼亚和墨西哥都建有工厂，如果特朗普对中国商品加征关税，我们就会研究你的口子开在哪里，比如墨西哥纳入了自由贸易区，那么我们就会把对美出口的订单放在我们墨西哥工厂生产，如果你对欧洲实施税收减免政策，那么我们会把相应的订单放在罗马尼亚工厂。海外建厂不仅是为了离客户近一点，节省了物流成本，也给我们打破贸易壁垒增加了一种可能性。”徐勇向记者谈到。

陈阳称，均胜目前在欧洲、非洲、东南亚和美洲都建有工厂，在拿到来自车企的订单后，公司内部会进行成本核算，在核算后会把订单放到综合成本最低的工厂，“如果特朗普的加征关税计划出台，我们也会把税务成本列为一项重要的成本开支，在核算后选择订单生产地。”

记者同时也向银亿集团、康强电子等多家宁波上市公司了解了订单生产、进出口贸易业务的运营情况，上述公司均回复称，目前业务正常，在特朗普提出加征关税计划后，公司并未受到影响。

　　“淡定”珠三角

随着时间的推移，中美双方未有实际性动作的情况下，恐慌的情绪似乎慢慢地在被调和。在尚未损害到实际利益的情况下，即使是国际业务比重大的企业，回应外界的关切都显得相对“淡定”。

广东省是外贸大省，据海关总署广东分署的统计数据，2017年广东省实现货物贸易进出口总值6.82万亿元，机电产品和劳动密集型产品仍然为外贸出口的主力军，2017年机电产品占广东省出口总额67%的比例，劳动密集型产品则占21%的比例，家电、家具、玩具是广东省常见的出口商品。

尽管美方尚未确定拟加征关税的中国商品品类，但市场上更多猜测偏向于美方从高铁装备、新一代信息技术、高性能医疗机械等高端制造业入手，这让广东的不少企业得以缓一口气。“我个人觉得家电并不是贸易战的对象。”美的集团（000333.SZ）内部人士对经济观察报说道，她认为美国家电行业的产能比较低，如果对进口家电加关税，在加重美国消费者负担的同时，对美国家电行业产能的提升并没有多大裨益。

美的集团2017年的年报中提到，美的的海外销售占公司总销售接近50%的比例，公司的产品出口到将近200个国家，但该人士并不愿透露美国市场销售额所占的比例，“我可以说的是，比例很小，美国市场影响不大。”

“美的不想对贸易战发表意见，但是作为企业是肯定希望能够自由贸易的。如果真的打贸易战，我们也只能积极应对。现在还是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美的集团内部人士称。

百得厨卫的总经理潘垣枝对记者表示，百得厨卫的产品已经在126个国家销售，但依然不愿意透露美国市场的情况，“情况很好，不用担心”，他回应经济观察报记者。

台升集团旗下拥有多家家具厂，实控人郭山辉曾带领家具企业跟美国打反倾销战。台升集团董事长办公室秘书邱敏哲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特朗普签署备忘录之后，集团高层确实有对此开过会，关注度比较高，但只是在讨论层面，“应对措施应该会在有确切的加税措施后才会有。”

邱敏哲指出，对于一些企业来说，尽管账面上的海外销售收入相对高，但有可能来自于海外品牌。对于台升集团来说，其拥有的部分品牌和公司是收购美国的，这种情况下，实际受到的冲击会比外界猜测的小。

航空公司也成了中美贸易战话题下的关注对象。南方航空（600029.SH）3月21日公告称控股子公司厦门航空与波音公司签署购买30架飞机的协议，交易标的基本价格达240.12亿元。但交易协议尚需国家有关部门的批准方可实施。经济观察报记者就该次交易进展采访南方航空，截至发稿尚未收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