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股闪崩引爆全球：程序化交易点火，恐慌性抛售踩踏

“现在有金融危机的感觉，期权市场连2007年的时候都没这么疯狂，大家都在寻求对冲保护。”经历了周一闪崩的美股交易员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继上周五后，美股5日又现闪崩，跌速之快令人咋舌。截至收盘，标普500指数报2648.99点，下跌113.14点，跌幅4.10%，创2011年8月份以来最大单日跌幅；道指收报24345.68点，大跌1175.28点，跌幅4.61%，创2011年以来最大单日跌幅；纳指收报6967.53点，跌273.42点，跌幅达3.78%。

2月5日，交易员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工作。纽约股市三大股指5日大幅下挫，其中道琼斯指数大跌逾1100点（新华网图）

“周一估计是程序交易先砸股价，然后逼波动率期货（做多恐慌指数VIX），最后15分钟大家一起夺门而逃。”资深美股交易员、清溪资本合伙人司徒捷告诉第一财经记者。

恐慌情绪很快就传递到了亚太市场。日经225指数大跌4.73%，报21610.24点，较1月23日高位下跌10%；澳大利亚股市收跌3.2%，创近两年半最大单日跌幅；恒生指数大跌4.84%，报1599点；上证综指大跌3.25%至3373点。

对于美股闪崩引发的全球市场同步暴跌，接受第一财经采访的多位机构投资人士表示，当前全球经济基本面无忧，但在美联储“量化紧缩”预期的升温下，此次暴跌多由技术面超买、ETF（指数基金）清盘、CTA（期货投资基金）系统性减仓、程序化交易加剧跌幅等因素促成，更多是因电脑算法和高频定量交易，而非任何宏观事件或投资者突然蜂拥离场导致。

ETF清盘引爆闪崩

与上周五不同，市场原本还抱有“跌跌更健康”、“抄底买入”的心态，周一整个市场彻底慌了。“周一这么一跌，彻底把（去年）12月以来的美国税改红利跌没了。”司徒捷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这个交易日刚开始时还算有条不紊，但突然峰回路转，接着恐慌性抛售就开始了。”Charles Schwab衍生品交易副总裁弗雷德里克（Randy Frederick）表示，“市场上的抛盘规模相当大，看上去是机构在大肆抛售。”

宏源期货美股量化投资总监朱凯文告诉第一财经记者：“ETF（指数基金）的清盘也加剧了市场的抛压。”

2009年以来，美国股市出现一个巨大变化：大量资金从传统的主动管理基金撤离，进入了费率更低的ETF。也正是因为指数基金规模的爆发式增长，成就了美国历史上的第二长牛市。

根据普华永道研究，全球指数基金ETF规模从2010年的1.46万亿美元增长到了2015年底的2.96万亿美元，5年时间暴涨了102%。2016年，美国指数基金交易量占全市场交易量的30%。

然而，ETF持仓标的较为集中，交易空前拥挤，一旦预期逆转，也将导致市场崩溃。

朱凯文曾在上周五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量化紧缩的预期在升温，过去很长时间，美股都呈现出‘跌了就买’的格局，非农数据公布后，股市上涨的概率居多，但如果加息持续，原有的一些市场特征就会发生改变。眼下，市场似乎进一步确认了这一信号，抛压加剧。”

橡树资本（Oaktree Capital）联席董事长霍华德·马克斯（Howard Marks）此前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由于主动型基金管理人的业绩表现不尽如人意，投资者已经转向被动投资。但被动投资的精华在于，相信主动投资行为已经使得资产合理定价。”他说，随着更多资金流向被动管理投资，投资者应该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在分析被投企业、谁在决定被动基金的资产配置。

市场上的另一种观点是，CTA基金的系统性减仓也是全球市场暴跌的主要元凶之一。

全球CTA基金持仓约有1900亿美元，美国市场有700亿美元。机构估计，美国市场的CTA基金6日出现了约140亿美元的抛售，环球市场约有380亿美元的抛售。

高盛表示，过去几年在牛市中迅速崛起的量化对冲基金，助推了市场的加速崩溃。其发布的报告指出，当市场广泛下跌行情形成下行趋势时，CTA基金就将启动强制抛售模式，对市场施加额外的下行压力。

期权市场逼空

美股的暴跌使得期权市场经历了极为疯狂的一天，并加剧了市场抛压。

“你知道吗？现在9月标普500指数2000点的看空期权（put）都要10000美元了，1600点的都要3000美元。”某期权交易员感叹。

司徒捷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做空VIX波动率几年来稳赚不赔，但周一似乎有大资金硬拉VIX期货（做多VIX），使得市场出现了逼空的行情，十分罕见。”

此前几年，美股处于大牛市之中，波动率极低，因此做空波动率是近几年赚钱的不变法门，这一思维惯式在周一彻底颠覆。

“美股持续闪崩引爆了美国的波动率交易（做多VIX），期权市场2007年都感觉没有这么疯狂过。”朱凯文说。

根据期权交易机构Trade Alert的数据，疯狂抛售导致交易员都跑去期权市场避险，交易量暴涨至近3550万张合约，也是2015年8月21日以来最疯狂的一天。VIX看涨期权是最受欢迎的品种之一，整体VIX期权交易量创360万张合约，也是其日均交易量的3倍。

CBOE VIX波动率指数被用以衡量标普500指数未来30日的预期年化波动率，通常可使用标普500指数的近月及邻月认购/认沽期权价格计算得出。周一，该指数破天荒地收于37.32，创2015年8月来新高。在2017年，VIX很长一段时间甚至维持在10以下，多数时间也不超过15。

做多VIX赚钱在近年来极为罕见，主因是通过做多VIX来赚钱其实并不容易，即使是在大盘下跌的时候。朱凯文告诉第一财经记者，波动率的上升通常是市场对于将来有某种强烈的不确定性，一旦不确定性获得确认，即使市场继续下跌，只要跌幅不是很大，做多VIX就不能很完美地实现做空市场的目标。

换句话说，做多VIX只是在市场惨烈暴跌那一刻时，才有具备爆发力的做空作用。如果大盘持续下跌，VIX却不一定会出现太大涨幅。然而，周一的情况就是大资金疯狂做多VIX，加剧了逼空行情。

“量化紧缩”预期升温

全球央行眼下都在收紧流动性，股市上涨无非是依靠估值扩张和盈利上升。也有人问，美联储早就开始加息了，市场也早就料到今年可能加息3次，为什么市场选择这个时候暴跌？

其实是预期惹的祸。“市场可能太过自满了，如果之前的思维惯式是美联储说加息4次，市场认为只加息1次，那么今年这种情况必定不会再重复，一旦紧缩超出预期，市场波动性将大幅攀升。”渣打银行全球宏观策略兼外汇利率研究首席策略师罗伯森（Eric Robertsen）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就在周一美股开盘前夕，即北京时间2月5日晚，美联储网站正式登出了新闻稿——鲍威尔（Jerome H. Powel）正式就任美联储主席。始终是“中立派”的他被称为是最安全的选项。但市场已经开始反思：事实真的如此吗？

美联储最关注的薪资增速逼近3%的高位，通胀指标核心PCE超过了1.5%，此前一度逼近1.9%。在这一背景下，即使换作始终支持低利率的耶伦，恐怕也不会再如以前那样缓慢紧缩了。

曾在美联储与鲍威尔共事过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经济学教授浮士德（Jon Faust）表示：“虽然目前看不出美联储内部对货币政策有什么分歧，但一旦通胀超过2%，或者经济增速大幅超出预期，那么一切前提假设（美联储缓慢加息）都可能被颠覆。”

对于后市的发展，中金公司海外策略分析师刘刚表示，经过大跌后，市场其实释放了相当一部分前期因估值偏高和技术上超买的压力，估值收缩至2017年年中的水平。换言之，已经将去年9月份开始因税改预期不断升温后推动的估值扩张完全抹去。

在他看来，目前美股超买情况已经得到明显缓解，中期基本面提供支撑（企业盈利），但利率拐点未至，因此估值仍有压力。相比于成长股，受益于利率攀升的金融股和受益于经济上行的价值与周期股可能更有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