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做的房子救灾？坂茂做到了，还拿了普利兹克建筑奖

普利兹克建筑奖得主、日本建筑师坂茂（Shigeru Ban）1985年刚刚从美国纽约库伯联盟学院建筑系毕业，就对这个行业失望了。

“建筑师不应该只为社会的精英阶层服务。很多商业建筑花重金打造成为某某地标，却不被人们喜爱，那只是业主为了彰显实力而哗众取宠。”他在近日于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的个人展览开幕讲座上这样说道，“真正的永久建筑存在于人们的使用记忆之中。建筑不该属于精英阶层，而属于人民。”

上世纪90年代，坂茂创立了NGO组织建筑师志愿者网络（VAN）和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UNHCR）的咨询公司，开始以专业身份重新回到“建筑”的最本质需求，在灾难过后，如何打造人类的庇护场所。

1994年，他去了刚经历过内战的卢旺达。联合国提供了最简单的搭建材料，比如塑料布、木头，让当地难民自己建造避难所。由于不得不砍伐大量木材，他们转而发放铝管，结果被难民卖掉，继续砍伐木头。于是，坂茂想到了多年之前在美术馆做展陈设计时使用的纸筒，他把经过测试的纸筒当做骨架搭建了难民营。

翌年，日本关西地区发生了阪神大地震（又名神户大地震）。他继续利用纸筒这一方便获得、成本低廉、可循环利用的材料，运用于救灾建筑中，不但以纸筒为房梁框架，还将其并排组成墙壁，它们容易拆搭，隔热性良好。地基由运输啤酒瓶使用的塑料筐组成，里面装有沉重的沙袋，天花板则是防水的帐篷膜。

“神户纸管临时过渡安置建筑”成为坂茂成功设计的第一批救灾建筑。它们便宜又容易搭建，并且出人意料的舒适。展览现场复建了包括这一建筑在内的五件作品，人们可以踏着啤酒筐走入纸筒屋，亲自感受建筑师以专业智慧创造出来的“临时房屋”。

随后，他在各地陆续设计了不同的临时庇护建筑，每次都充分考虑当地居民的生活习惯以及周围环境所特有的物产。2016年，坂茂访问厄瓜多尔灾区，继续使用纸筒作为建筑基本结构，但是换用当地多产的竹子当做墙面。粗壮的竹子刨成竹板，并排连接，斜着与纸筒梁柱相交，受力稳定而外表美观。

在此之前的尼泊尔地震，坂茂也第一时间赶到灾区考察。他发现当地住宅偏好使用砖块来建造，但是这种砖房不抗震，所以灾民不敢使用原先的方法。建筑师巧妙地把砖块填充进“田”字形的木制框架，组成了既有抗震效果又可以重新利用废弃砖头的墙面。这种办法可以让当地居民在没有专业技术人员帮助的情况下，也搭建出符合安全标准的房屋。

“大家都以为纸是很脆弱的材料，造房子首选水泥，然后是木头，最后才能是纸。可是在地震中的水泥房子很容易倒塌，反而纸筒做的房子就很坚固。所以重点在于把材料用在正确的位置。”他在讲座中这样说道。

其实生活中常常见到的牛奶包装盒、壁纸都有防水防火的性能，一张张纸复合在一起成为纸筒，完全能够达到足够的牢固度。至于能否承受住时间的消耗，坂茂笑眯眯地说，“在博物馆里见过留存了几百年的纸书，但没有见过几百年的钢筋水泥吧？纸是可以永久存在的。”

2008年他为四川成都的一个受到地震灾害而倒塌的小学搭建了纸筒结构的临时校舍，后来小学搬去了别处，建筑作为宿舍直到现在还在被使用着。

2013年，坂茂为新西兰基督城设计了一座临时教堂，毁于地震的哥特式大教堂由硬纸筒拼搭而成的建筑物所替代，混泥土基座，集装箱支撑墙面，教堂两端的墙上镶嵌有彩色玻璃，预期寿命能达到50年。后来在新教堂建完之后，它被移到了台湾地区的花莲，据说状态完好，丝毫没有破损。

“人们都不是被地震杀死的，而是因倒塌的房屋致死。建筑师在这方面有责任，可是当人们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却不在那里。”坂茂说，“什么是临时建筑，什么又是永久建筑？纸建筑也可以是永久的，带给人们的体验是永久的，而钢筋混凝土会被轻易拆毁。”

多年来，他一直呼吁各地的建筑师在灾害发生第一时间就去现场，通过自己的专业建议给予灾区真正有益的帮助。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文化、气候、生活方式、信仰、原材料，废弃砖头或者废弃木头，只有亲自去当地考察才能创造出更有意义的东西。凭借多年救灾经验，坂茂强调，灾难发生之后社会状况极其混乱，除了第一时间让灾民有遮风避雨的场所，还需要考虑到各种心理上的需求。

比如，他在日本地震中设计的“避难所用·纸隔断系统”，利用纸筒和布帘照顾到成百上千户灾民的生活隐私，让他们能够在临时的体育馆场所里平安度过几个月的滞留时间。

这些救灾工作占据坂茂和事务所很大一部分精力，但是他始终无比看重。“建筑项目对我来说不分大小，都有各自的价值，唯一区别之处就是免费公益还是要用来挣钱。我没有假期、也没有休息日，因为我的工作就好像是在度假，飞世界各地，吃喝玩乐。”他继续笑眯眯地说。

“坂茂建筑展——建筑设计与救灾项目的共存”将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PSA）展出至2017年11月30日。这是世界巡回展览第二站，以全尺寸模型、照片及影像素材多方位呈现坂茂逾十件建筑作品，特别聚焦于建筑师历年来在世界各地曾进行过的救灾项目，并招募本地志愿者与坂茂事务所成员一同以纸管材料重现五件救灾建筑的实体模型。

坂茂，日本建筑师，1957年出生于东京。主要作品有海耶克商业大楼（2007）、法国蓬皮杜梅斯中心（2010）、大分县立美术馆（2014）等，获得过柏林艺术奖-汉诺威建筑展日本馆（2000）、法国建筑学院奖金奖（2004）、普利兹克奖建筑大奖（2014）、JIA日本建筑大奖（2016）等多个奖项。

此内容为第一财经原创。未经第一财经授权，不得以任何方式加以使用，包括转载、摘编、复制或建立镜像。第一财经将追究侵权者的法律责任。

如需获得授权请联系第一财经版权部：021-22002972或021-22002335；banquan@yica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