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的张宇在华强北的第一夜,住在曼哈数码广场楼上70元一夜的铺位上。没有窗户,因为三星盖乐世S8手机的巨幅广告覆盖了那面外墙,一尾蓝鲸跃向海面,鳍肢划开四个字——“大有可能”。
张宇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我就住在’大有可能’那四个字后面。”
5月25日,三星S8在中国上市,5月20日,已经有华强北人在朋友圈晒现货。
在华强北有多大可能改变命运?许多张宇这样的年轻人来找答案。张宇向一位前辈打听经验:“我也是做过富士康,准备去华强北,能不能加个微信。”
收信人已经在华强北做学徒,在翻新手机批发市场学习刷机、修理二手的手机芯片、让一部50元回收的iPhone再次正常开机。每天都有人问他进入华强北的攻略,他没空一一回复,只是偶尔抒怀:“自己从出社会就在富士康,一待几年,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离开不了苹果手机,那是一种对苹果与乔布斯的信仰,就像宗教一样。”
尽管没有回复,22岁的张宇还是来了,攒足了钱来华强北拜师。他带着在工地上开货车、在餐厅做服务员的积蓄,来向华强北师父支付数千元、上万元的学费。他又走的孤注一掷,辞去烤鱼店服务员的工作时,他对经理说,“我大一辍学出来,已经在拿青春赌明天,我不能再拿青春赌老板的良心。”
华强北是中国电子第一街,坊间相传的山寨之都,电子界的莆田系,中国手机维修民间大军的黄埔军校。张宇想成为这支野生大军中的一员,成为手机维修招聘优先录取的“深圳师傅”。
华强北向南不远,香港新界在深圳湾对岸一水之隔,港币价格涨一百,华强北涨价50元。富士康则须一路向北到龙岗,传说如果华强北不给面子,那么在苹果新品发布会之前,新一代iPhone就会首先现身华强北的档口(商铺)。
除了“冠绝全国”的手机技术,随着华强北大军铺向全国的,还有一张手机销售网,行货、水货、翻新机、华强北组装机,应有尽有,无所不至。众多年轻人从全国南北涌向这里,宿在出租房的上下铺中,前来突破手机芯片的终极技术。有人在档口潜心吃苦,学成分赴西东,再将华强北的货源铺向全国。
2017年6月,华强北封街改造近四年,重开四个月。张宇22岁,曼哈数码广场也22岁。他的华强北拜师之行,从曼哈70块一晚,没有空调的铺位开始。
太热了,他熬过了第一个夜晚,不能从头再忍,在几站开外的招待所找到50元一晚有空调的铺位,“70块钱不要了”。
行业衰退,师父在淘金路上卖铲子
张宇支付了一个月五千元的学费,在58同城上找到了一个华强北师父。
师父已经有些金盆洗手的意思,租下一套公寓作为培训班,雇了几个师傅教徒。偶尔在微信朋友圈里指点手机的疑难杂症,快件收上门整饬一新,再变作靓机发回原处。
“眼看着自己所在行业日渐衰退是怎样一种体验?”这个问题在知乎上被浏览了167.8万次。
张宇的师父,华强北许多手机档口的老板,都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在这片约1.4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数码城前后连成一片,每座都有成百上千的档口(商铺)。在黄金时代,一米余长的柜台日均卖出上千台手机,造富不到亿万都不算神话,英雄从来不问出处。华强北的技术也名声在外,高仿苹果三星诺基亚,三卡三待,装有8个喇叭的山寨机尤其受广场舞大妈喜爱。
但也在这条街上,诺基亚死去,山寨机迭代多年后集体死去,全球金融危机涤荡过后,华强北封街改造的近四年间,互联网销售又冲刷了一遍实体店。
张宇住过曼哈数码广场,感觉“曼哈已经死了”,一个个档口被黄色卷闸门封住。洪钦穿过这些缺乏生气的店铺,背对着一排卷闸门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