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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人民币升贬问题未必在于美元升值

2017-02-12 08:51:47    腾讯财经  参与评论()人

自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以来,全球经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新局面。中国经济何时能超越美国?人民币如何成为世界货币?我们该换点儿美元吗?都成为人们关注的话题。

在新出版的美联储前主席保罗·沃尔克和日本前财政官行天丰雄联合回忆录《时运变迁》(中信出版社出版)中,透露了国外专业人士的思考与推测。

比如就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行天丰雄认为:“中国在国际货币体系上的理解和政策都非常现实,且诸事皆在按照中国的路线图推进。美国对中国的汇率政策一直颇有微词,但美国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太多谈判筹码。”而保罗·沃尔克则表示:“中国渴望在各类国际论坛中,尤其是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中拥有强大的话语权是自然的,同时也很合理。人民币的储备货币身份,似乎对政府具有重大象征意义,但它的实际作用仍有很多疑问。”

在认同与猜疑间,孕育着怎样的机会?我们该怎样去把握?《时运变迁》一书的译者于杰为您解答。

我们课本到底讲的是什么

我不是专业翻译,在本书的语言把握上,可能有不足。

为什么想把《时运变迁》这本书介绍给大家?因为全球金融危机之后,国内各种说法非常多,我十年前就跟很多朋友说过应该出版这本书,我在华尔街的一位朋友说:“我看了以后才明白原来我们课本到底讲的是什么。”这是他的原话。我看过这本书后,也感到非常震撼。

大家说你去找版权吧,我就真的去找版权了,找了很多次,沃尔克老先生估计也是不胜其烦,后来找了他的学生,在中国跟我见面。我也跟另一位作者行天丰雄先生联系过。

沃尔克是里根时代的美联储主席,曾把美元霸权重新推到世界最高位,老先生身高1米90多,常年抽5块钱一根的雪茄。

2013年时他来过一次北京,2015年最后一次来。他喜欢打篮球,性格非常好。美元在他手里面变成了一个重新让全世界都能够认知的货币,当时全世界对美元都已丧失信心了,他又重新把美元推起来。

沃尔克可能是到现在为止唯一的这么一个人,经历独特。格林斯潘还有伯南克、耶伦他们更立足于国内,因为美联储的职责也是这样规定的。沃尔克有过财政部的经历,因此有着世界范围的影响。相对后面几个人讲,他是一个世界货币体系的操盘手,所以沃尔克被称为巨人。他后面几位都在通过美联储的政策维护这个盘子,维护美元体系。

日元当年为何不国际化

今天的全球货币体系可以说是沃尔克一手建立起来的。

二战以后,全球金融经历了两个体系,一个是布雷顿森林体系,一个是1973年以后以浮动汇率为主的美元本位体系。

1971年8月15日,在沃尔克的建议下,美国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终结了布雷顿森领体系。沃尔克本人讲,美元与黄金脱钩是他这一生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不少研究人员以本书为蓝本,分析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其实我们可以看看日本的经历。行天丰雄提道,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日元有机会国际化,可他们并不积极。为什么?行天丰雄说:你如果要做一个国际货币的话,必须要承担很多的责任,资金的进出会对你国内的政策形成很大的冲击,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国家可以忍受这种冲击,那就是美国,忍受的同时还承担着全世界的指责,经常被喊话“你作为全世界的央行不能随意的发钞”,或者是“你加息的话要考虑其他国家、其他央行的感受”,因为美元一加息,对其他货币都有压力。

国际化货币可以转嫁风险

沃尔克终结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因为布雷顿森林体系有致命的内在缺陷,无法支持大的经济体间的贸易和金融往来。但是小范围、局部的布雷顿森林体系是可以的,当下的欧洲货币体系其实就是这样的一个设计。

我前段时间写了一篇文章,“美元是我们的货币,但却是你们的问题”,也提到这个问题。人民币同美元之间,实质上也是一个类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安排。是否要尽力去维护这个体系,美国决策层的争议非常大,美国当时对这个问题的研究非常多,所有这些研究都避不开一个人——沃尔克。他进美国财政部做副部长时就组织了一个跨部门的小组,研究这个问题,不过美国最后决定终结布雷顿森林体系,跟两年半的小组研究关系不大。沃尔克是实用主义者,他不断地尝试各种政策组合。

我个人认为,沃尔克这一生做的最不完美的一件事就是处理拉美债务危机,为遏止美国恶性通胀,他把基准利率提高到20%,对拉美债务国造成了很大的偿债负担。当时很多人说,这样的话拉美可能要崩溃了,他说我首先要考虑美国的利益,不能为了拯救其他的国家缓加息或者是少加息。

美元也经历过痛苦时刻

我几次拜访沃尔克,也向他问过中国的问题。老先生近70年基本上都跟钱打交道,比如汇率问题,我曾问他中美有没有可能形成一个“广场协议”,他说“看不到这种可能”。沃尔克当时还开了一句玩笑:“如果川普当选的话,没准真会同中国签个汇率的协议。”

沃尔克认为中国经济的债务偏多,要想办法来处理。他说如果经济增长依托不断的债务积累,这会非常麻烦。对于中国超越美国的问题,他说:“我们在写这本书的时候,全世界都在推测‘日本第一’,当《时运变迁》出版了,日本的泡沫也破裂了。”他认为,“二战”以后,全世界的发展模式都靠美国拉动,只不过谁先上车谁后上车的问题,后上车会比先上车的好一点,可以更多享受到市场和规则的红利。

美国二战后最痛苦的时期是19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全世界开始怀疑美国,到1978年至1979年第二次石油危机时,美元真的要崩了,很多欧洲国家都不接受美元了。当时美国人去欧洲旅游,宾馆店员会问:你有金币吗?如果你只有美元,你得预先付钱,我得换成里拉,因为不知道你退房时美元还值不值钱。

当时美国总统卡特非常痛苦,也不能说这个人能力不成,主要是大环境太难受,很多人说卡特下台是沃尔克搞的,利率这么高,经济受不了。但美联储有它的独立性,法律也给了它一些特别授权。沃尔克当时的做法为后来美国经济复兴、美元地位稳固,产生了巨大作用。

广场协议

没大家想的那么简单

日本当年被“剪羊毛”,是因为广场协议,最近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出了一本书,回顾广场协议的教训。当时日本驻华盛顿的副大使内海诚有一篇文章,他开篇就说,我很奇怪很多人认为广场协议是美国的阴谋,这是我们自己和美国配合来做的这个事情。

当时美日贸易逆差比较大,美国国内的争论非常厉害,美国国会给财政部非常大的压力。日本国内也非常紧张,自己也清楚这个状况不能持续。日本国内有两个对策,第一个是日元升值,另一个是减税。

比较而言,日本的减税难度更大,要经过国会,最后结果未知。行天丰雄这些涉外的官员非常憋屈,我们天天在外面谈判,为国为民,他在跟美国谈判时,一直是矮半截。

很多人讲,美国人太坏了,用广场协议把日本毁了。我说如果这个广场协议这么厉害而不是市场作用的话,日元不应该从1985年一直涨到1995年,美国和日本在1987年不得不进行干预,阻止日元继续升值。

大家看这个书的价值,他中间的逻辑脉络不是一个点,是一个链条,一个系统。国内不少分析拘于贸易逆差,这个过程不是那么简单,中间各国国内、国际的政治经济因素很多,是一个多因素的博弈、平衡。

突破的过程

总会有痛苦

这两年,许多学者强调人民币汇率问题,我相信不完全是因为贬值压力的原因。以前顺风顺水,资金往里进的时候,再怎么困难也可以应对,短期票据、准备金都可以用。但资金外流时,应对的措施就不多了。

开放经济体真正受到冲击的时候,资产价值会面临大幅度的缩水的风险,投资收益率马上贬损。这时候定价的话,只是个国内定价,唯一方法是把门关起来,不管是发钞还是放水,都可以,但后面的更大的问题就来了。经济增长、国内资产定价,都得益于开放、全球化,加入美元体系。

如果想理解中国目前经济的话,以这个书的框架和背景,中国可以在里面找一个位置。我们需要一个大的突破,否则很难解决目前的很多问题,这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人民币升贬的问题,未必在于美元的升值,每个人可以形成自己的框架来判断。

大家可以看一下一九四几年、七几年、九几年的一些记录和回忆录,我觉得非常有帮助。相比专业书、课本,大家可能会明白当时各国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

陈辉/整理